天龙山石窟：追问那些沉默的造像
天龙山石窟，一个名字承载着辉煌艺术与沉痛损失的地方。它不仅仅是冰冷的石头，更是凝固的历史、信仰的表达和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见证。围绕这个重要的文化遗产，自然会产生一系列具体而深入的疑问。让我们围绕【天龙山石窟】这个核心，从是什么、在哪里、有多少、为什么、如何、怎么等多个角度，展开具体的追问与解答。
什么是天龙山石窟？
天龙山石窟是中国古代石窟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特指分布在山西省太原市西南三十六公里处的天龙山腰的佛教石窟群。它开凿于北朝晚期，历经隋、唐等朝代，是当时皇家和贵族信仰佛教并开凿造像的产物。
不同于早期风格强烈的云冈石窟或敦煌石窟，天龙山石窟以其独特的“天龙山样式”著称。这种样式在唐代发展到极致，特点是人物造型生动、体态丰腴、衣纹流畅、表情温和宁静，尤其是菩萨造像，面带微笑，姿态优美自然，充满了人间情怀和世俗化的审美趣味。它是中原传统雕塑手法与印度笈多王朝艺术、犍陀罗艺术风格融合创新的典范，展现了唐代佛教艺术的高度成就。
天龙山样式的具体特征：
- 人物造型： 面相圆润饱满，弯眉长眼，鼻梁高挺，嘴小而富于表情，常带微笑，极具感染力。
- 身体姿态： 躯体富有弹性，表现出自然的肌肉和骨骼结构，摆脱了早期雕像的僵硬感。菩萨多呈三折枝式（S形弯曲），婀娜多姿。
- 衣纹处理： 衣衫轻薄贴体，褶皱流畅自然，如“曹衣出水”般表现出衣物紧贴身体的质感，而非早期那种厚重僵硬的衣褶。
- 装饰细节： 璎珞、臂钏、手镯等装饰物雕刻精美，但并不繁缛，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人物的华贵与庄严。
天龙山石窟并非单一时期或风格的产物，它反映了北齐到盛唐时期石窟造像风格的演变，尤其以唐代窟龛的成就最高、影响最大。
天龙山石窟在哪里？具体位置和分布
天龙山石窟位于中国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距市中心约36公里。它开凿在天龙山的东、西两峰山崖间，东峰有8窟，西峰有13窟，总计21窟。这些窟龛并非集中连片，而是分散分布在陡峭的山坡上，需要沿着山路逐一参观。
天龙山古称龙山，因山势蜿蜒如龙，又有泉水潺潺，故名天龙山。石窟便开凿在这远离城市喧嚣、环境清幽的山中，体现了古代佛教修行者选择清净之地进行开凿的传统。
参观时需要沿着修建好的栈道和石阶拾级而上，才能到达不同的窟龛。东峰和西峰之间有山路连接，但需要一定的体力和时间。这种分散的分布也反映了其历时多年的开凿历史，不同时期的窟龛可能选择了不同的山崖位置。
天龙山石窟有多少窟龛和造像？
根据考古调查，天龙山石窟现存编号的窟龛共计21个，其中东峰8窟（编号东1至东8），西峰13窟（编号西1至西13）。
关于造像数量，很难给出一个精确的数字，因为许多造像已损毁或流失。但在开凿之初，每个窟龛内都雕刻有主尊佛像、菩萨、罗汉、供养人、飞天等各种形象，数量庞大。例如，著名的西峰第2窟（漫山阁）和第21窟（大佛窟）体量巨大，内部造像众多。据历史文献和早期照片推测，原有的造像总数以百计，构成了一个蔚为壮观的佛教世界。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天龙山石窟的造像在近代遭受了毁灭性的盗凿。据不完全统计，有超过240尊（块）比较完整的佛头、佛身、菩萨头、菩萨身、罗汉等造像精华部分被盗凿并流失海外。目前在天龙山石窟现场看到的造像，大多是残存的躯体、基座、背光或是小型的、不易剥离的造像。可以说，大部分最能体现天龙山艺术风格、最具代表性的头部和身体精华部分已经不复存在于原地。
因此，虽然窟龛数量是固定的21个，但窟内现存的、完整的造像数量极少，与当年开凿时的盛况形成巨大反差。
为什么天龙山石窟的造像大量流失海外？
天龙山石窟造像的大量流失，主要发生在20世纪初的动荡年代。这是一个充满内外忧患的时期，中国社会处于变革和混乱之中，政府无力有效保护遍布全国的文化遗产。
具体原因包括：
- 社会动荡： 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社会秩序混乱，给盗凿和走私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
- 国外需求： 20世纪初，西方和日本的博物馆、艺术品市场对东方艺术品的需求激增，尤其是佛教造像。天龙山石窟精美的唐代造像风格独特，极具艺术价值，成为盗凿者的主要目标。
- 非法盗凿： 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驱动下，当地的盗凿者（通常是受雇于外国文物贩子）对石窟进行了野蛮的破坏性盗凿。他们用锯、凿等工具将佛头、佛身甚至整个龛像从崖壁上硬生生凿下、锯断，导致大量造像身首异处，很多在盗凿过程中就已损坏。
- 文物贩运网络： 当时已经形成了国际化的文物贩运网络，盗凿者将盗取的造像通过各种渠道走私出境，运往日本、欧美等地的文物市场。日本山中商会等机构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这场持续多年的盗凿行为，导致了天龙山石窟“十龛九空”的惨状，成为中国近代文物史上最悲痛的一页。这些被盗凿的造像精华，如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中。
流失的造像现在都在哪里？
天龙山石窟流失的造像目前主要收藏在日本、美国、欧洲等地的多家博物馆和私人手中。其中，日本的藏量最大，美国的收藏也颇具规模。
部分主要的收藏机构：
- 日本： 东京国立博物馆、根津美术馆、藤田美术馆、大仓集古馆、京都国立博物馆、大阪市立美术馆等。这些博物馆收藏了大量天龙山石窟的佛头、菩萨头等。
- 美国：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纽约）、波士顿美术馆、弗利尔美术馆（华盛顿）、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等。美国收藏的天龙山造像虽然数量上可能不及日本，但也不乏精品。
- 欧洲： 部分流失造像可能分散在欧洲的一些博物馆或私人收藏中，但相比日美，数量较少且信息可能不如前两者集中。
了解这些流失造像的去向，有助于人们理解天龙山石窟目前残缺的面貌，也为未来的文物追索和回流提供了线索。近年来，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和文物保护意识的提高，有少量流失海外的天龙山造像通过捐赠、拍卖购回等方式回归故里。其中最著名的是天龙山石窟第八窟北壁主尊佛首，经过多方努力，于2020年底回归中国，现收藏于北京鲁迅博物馆（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
如何前往天龙山石窟参观？
前往天龙山石窟参观，通常需要先抵达山西省会太原市。从太原市区前往天龙山，有以下几种方式：
- 公交车： 这是最经济的方式。在太原市区的迎泽大街等地有前往晋源区或天龙山的公交线路。例如，可以乘坐公交车到达晋源区或太原煤炭交易中心附近，然后换乘开往天龙山的旅游专线或当地小巴。具体线路和班次可能有所变动，建议出行前查询最新的公交信息。
- 出租车/网约车： 从太原市区打车前往天龙山是比较便捷的方式，但费用相对较高。全程约40公里左右，车程约1小时。
- 自驾： 如果自驾，可以通过太原市区的道路连接长风西街或晋祠路，然后转入前往天龙山的专用公路。山上有停车场，但可能需要收取停车费。
- 包车或旅行社： 也可以选择包车或者参加当地的旅行社组织的包含天龙山石窟的旅游团，这样可以省去交通规划的麻烦。
参观提示：
- 天龙山石窟分布在山崖上，需要爬山。山路有石阶和栈道，但仍需一定的体力。请穿着舒适的鞋子。
- 山上天气多变，尤其要注意防晒或保暖，并备好雨具。
- 参观石窟时，请勿触摸造像，勿使用闪光灯拍照，遵守景区的规定，保护文物。
- 石窟分布分散，参观全程可能需要2-3小时甚至更长，请合理安排时间。
天龙山石窟目前如何进行保护和修复？
天龙山石窟作为重要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目前的保护和修复工作主要由当地的文物管理部门负责执行，并获得国家层面的支持。
保护工作是多方面的：
- 安全保卫： 建立安防系统，加强巡逻，严防新的盗凿和破坏行为。
- 环境监测与治理： 监测窟内外温湿度、光照、空气质量等环境因素，控制对石质文物有害的因素。对山体进行地质勘测，加固危岩，防止滑坡等自然灾害对石窟造成破坏。
- 物理性保护： 对石窟本体进行科学的加固和修缮。例如，对出现裂隙的岩体进行灌浆处理，对残破的窟壁和造像进行结构性加固。对一些特别脆弱或有风化迹象的造像采取保护措施，如设置玻璃罩等。
- 数字化存档： 运用三维扫描、高精度摄影等技术，对石窟和现存造像进行全面的数字化记录和存档，为研究、监测和未来的修复提供精确数据。这也为无法亲临现场的观众提供了数字化的观赏机会。
- 追索流失文物： 国家文物部门和相关机构持续关注流失海外的天龙山石窟造像信息，通过外交、法律、协商等多种途径，推动流失文物的回归。成功追回第八窟佛首就是一个例证。
- 研究与宣传： 开展对天龙山石窟艺术风格、历史背景、保存状况等方面的学术研究，并通过展览、出版物、线上平台等多种方式进行宣传教育，提高公众的保护意识。
尽管面临造像大量流失的巨大遗憾，但对现存窟龛和造像的保护工作仍在持续进行，并不断探索更先进的技术手段，尽最大努力留存下这份宝贵的文化遗产。
为何天龙山石窟如此重要（尽管受损严重）？
即使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和流失，天龙山石窟依然在中国乃至世界佛教艺术史上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其重要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 独特的艺术风格： 天龙山石窟是“天龙山样式”的发源地和集大成者。这种样式是北朝晚期到盛唐时期中外文化交流、艺术融合的杰出成果，它摆脱了早期石窟艺术的程式化，展现出高度的写实性和人文关怀，对后来的石窟开凿和雕塑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唐代石窟艺术的巅峰很大程度上体现在天龙山所代表的风格上。
- 重要的编年价值： 天龙山石窟开凿时间跨越北朝、隋、唐多个时期，不同时期、不同窟龛的风格差异，为研究中国石窟艺术风格的演变和断代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它是研究北齐、隋、唐特别是盛唐时期雕塑史和美术史不可或缺的一环。
- 中外文化交流的物证： 天龙山石窟的艺术风格深受印度笈多艺术等外来文化的影响，同时又与中国传统审美和雕塑技法深度融合。这体现了丝绸之路背景下，佛教艺术跨越地域、文明交流互鉴的生动图景。
- 研究佛教传播与信仰的载体： 石窟的开凿内容、题记等信息，反映了当时社会的佛教信仰状况、开凿者的身份（如高欢、温大雅等历史人物）、功德思想等，是研究特定时期佛教在中国传播和发展的重要史料。
尽管现场造像残缺不全，令人扼腕，但通过对残存部分、早期照片、文献记载以及流失海外造像的研究，我们仍然可以拼凑出其辉煌的原貌，理解其在历史和艺术上的独特价值。天龙山石窟不仅是一处古迹，更是一部承载着辉煌与伤痛的无字书，引人深思。
参观天龙山石窟，不仅仅是欣赏艺术，更是面对一段历史，感受文化的脆弱与坚韧，以及对文物保护重要性的深刻认识。
